法王庙会
孙益纯
云是鹤故乡,仙人总喜欢住在高处。法王庙,就在一个高台之上。
我记忆中的法王庙是一座高高的庙堂,位于陕西韩城西庄镇。一对近两米高的大铁狮子,威风地站立在寝殿殿外两侧,那时我随父亲去公社办事。西庄公社就设在法王庙里,法王庙是镇政府的办公场所,来往的大多是衣着干净干部模样的人,或者是前来办事行色匆匆的农民。
法王庙有什么来历?
法王庙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它其实是一个古建筑群。它主要供奉的是法王房寅,由献殿、寝殿、宋王大殿、三圣庙、娘娘庙及附属物等构成。
据史载:房寅宋人,家世龙门,居西庄北井溢村,相传为楚之屈姓。三闾大夫原死,三子俱入秦,一处耀州,更姓孙,隋唐征士孙思邈其后裔也;一处蒲城,仍本姓;一在韩城更姓房是也。寅为人容貌古朴,善禁咒之术,年一百一十岁解去,墓在文岭之阳。
宋真宗病疽,诸医药之不效。一夕,帝熟寐,梦一神人怒目巨睛,乘蛟龙御空下。一紫衣童,仗剑执卮为前导。已而,神人以水噀(音:迅)之者数口。未几,香汗淋淋,顿觉体轻,如无病痛者。然帝问卿何人,对曰:“臣家韩城,居槐柏相揽处。”
帝性封禅。每忆梦中事,欲下祀而未果。一夕,复梦神人至,乃以礼款之。且谓:“若起朕于沉疴,幸进而教之。”复诘其姓氏、家居、历历陈之,已而不见。遂得韩城北槐柏相抱地,为栖神之域,因敕(音:赤)建庙以祀(音:四)之,封号法王。历代以来,香火日盛,每岁清明报祀者,凡数十村。澄合诸邑,亦皆建祠。疾病痛楚,祷辄响应焉。
法王庙古建筑群始建于宋仁宗天圣二年(公元1024年)。清朝同治年间,陕西回民白彦虎(1840-1882)军至韩城,将法王庙寝殿烧毁。清朝光绪十五年(公元1889年)九月重建。
献殿殿前明柱曾悬清朝进士卫晞骏(乾隆十九年中进士)撰、状元王杰(1725-1805)书木刻楹联一副,联曰:“庄列东西,郭田井亩八家地;谷分上下,柳翠杨青三月天。”此联将法王庙周围东庄、西庄、郭庄、郭庄砦、上干谷、下干谷、杨村、柳枝等八社村名巧妙地嵌入联中,又点出清明节祭祀的时令,实为佳作,受民众喜爱,迄今广为流传。
过去,法王庙会每年三次,每次各十天。第一次清明会,具体以清明节为准;第二次七月十八会;第三次,十月十七会。每次各社要抬神楼、敲锣鼓、摆仪仗队和唱大戏。人山人海,盛况空前。清明节法王会,闻名陕西及晋南,澄城、合阳、绛州一带的商贾 云集而来。更有虔诚的善男信女前来朝拜祭祀。法王庙八社是东道主,各社抬着木制社牌和法王神楼、响铳,敲锣打鼓,列队上庙。
民国时期,柳枝村社是头牌;虎屏锣开道;两支嗡筒分列左右;各色三角龙凤旗分列左右;三组锣鼓队列,配有绕竿子;小型打击乐三组——南社是“寅锣子”(孙瑞臣敲),东社是小鼓小镲,北社是“对锣子”(由六弓爷和孙尔慧敲);巨型红绸神伞;多名老人(长袍短褂,礼帽,朝靴)殿后。
法王是井溢村人,因而井溢村的上庙队伍自然与众不同。牌头大书“法王故里”四字,敲锣鼓的、抬神楼的全是黄马褂披身,神楼用神杠抬着。法王是文像,方面大耳,道貌岸然。上庙队伍,举步安闲,愈加显示“故里”人的特殊地位。
这是最显能耐的时候。你看那些帅小伙子们,他们个个白羊肚毛巾包头,散开钮扣,倒提着充满火药的铁铳,像长坂坡上的赵子龙,如入无人之境,专找人群稠密之处,向天施放,只听“轰”一声,地动山摇,吓得那些妇女们花容失色,唧唧喳喳,乱奔乱窜, 小伙们甭提多得意!尤其是那些肩扛“三眼铳”的,更是神勇,“轰”、“轰”、“轰”连发三响,众人一片叫'好!”。一些人,为了看清楚,离”三眼铳“很近,几乎顾不上躲避危险,真刺激!
杨村、柳枝村两社,都是八社之一,也都是大社,格外引人注目,是看热闹的重点之一。
柳枝村神楼是油漆一新,在红墙绿瓦的小型庙堂里,塑着一尊左手握蛇,右手舞剑,两腿叉开,呲牙咧嘴的凶恶泥塑像。这就是法力无边的法王房寅形象。神楼是是十六抬,需要十六个壮小伙,行进过程,横冲直撞。为了不撞坏神楼,在底部系着两根粗大圆木,用以加固,并压着一片石磨盘,以稳定重心。
神楼在锣鼓队前边跑,一进西庄镇的南洞,便东扭西扭,忽前忽后。指挥人的一声呐喊,神楼便向北挺进,如此反复奔驰,小伙子们真有使不完的劲,像发狂的马队。有时遇上从北而南的杨村神楼队,这下可热闹了:两支神楼队,各不相让,谁也不能丢脸面,都要显强,都要耍横。有个顺口溜说:“杨柳二社,打死人不抵命。”就是指抬神楼争斗这事。这下可急坏了杨柳二社的老人们,他们连说带劝,极力调解,总算平安进了法王庙院。绕过法王墓之北的宋王大殿一周,将各自村社的神楼抬进了献殿,按各自的位置有序放好,不许胡乱摆放。
这是韩城文史专家孙尔慧先生的记载,记述了解放前法王庙会的盛况。我小时候已看不到这么热闹的法王庙会。但春节闹社火、踩高翘的场景,多年之后的今天,仍记忆犹新。刁蛮的女角跑船,慈祥的老者划船,都是自我激励,自我约束,很是滑稽。高翘,有的高,有的低。男女演员都身着戏装,生旦净丑都有。勇士们手执兵器,像护卫神灵;得道者手执拂尘,故作姿态,不可一世;花脸者手执长杆,杆头系着吹圆的猪尿泡,碰见熟人,胡乱攻击,熟人假意反击,花脸故作惊慌,围观者哈哈大笑。
特别是那些抬芯及背芯们,车上或背上的金童玉女们,刚开始还好奇,眼睛睁得圆圆的。后来困了,打起盹来,护卫人员专门用前端绑有毛巾的丁字杆,递上剥掉糖纸的水果糖,让小孩含在口中,振奋精神,继续前行。从化妆到演出要好几个钟头,有小孩急尿了,实在憋不住,直接从裤子尿了下来,更有甚者,尿到下面人的头上、身上,下面的人一般也不会发火,因为小孩不是自己的小孩,就是自己本家的小孩。这样的安排其实有安全方面的考虑,你不得不佩服组织者。
老人们说:“过去的法王庙会远比这春节闹社火热闹!”
令人高兴的是,抬神楼(也叫耍神楼或闯神楼)活动随着国家的富裕,群众文化生活的丰富,庙会活动又热闹起来,百姓企盼国家越来越好!大家越来越开心!
(注:根据陕西韩城文史专家孙尔慧老先生的笔记及《韩城县续志》、《韩城市志》、《韩城市文物志》等整理,一并致谢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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