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吹唢呐声

2016/9/27   来自：韩城作协网   点击：1266 

风吹唢呐声

郭珺 

风中的唢呐声响起来了。

凄楚、悲苦的唢呐声响在腊月凛洌的北风里，周围房屋上，树枝上的雪在震颤中落了下来。

孝子将抱在怀里的孝盆一摔，周围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嚎啕声。

孝男孝女声嘶力竭地干嚎着，围观的、抬丧的村人却是默默地流着真正的伤心泪。

王老汉一辈子没儿女，是因为他没娶媳妇，没娶媳妇的原因是他是个瘸子。人们说王老汉年轻时相好过村里一个模样极标致、性情也贤淑却又刚烈无比的女子。他用他的憨厚老实赢得了姑娘的一颗芳心，但却打动不了姑娘父母贪财的铁石心肠。他们为她找了一个大她二十岁、家道颇为殷实的汉子，并不顾女儿反抗匆匆将她嫁出，但回门女婿带回的却是他们宝贝女儿的死讯。

姑娘死后，年轻的王大爷将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。再走出门，人们发现以前那个爱说爱唱的小伙不见了，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。

他埋头干活，炸雷响在头顶也不会抬头，地头田畔男女的调笑声难以打动他脸上的一根笑神经。

他谢绝了所有为他做媒的村人邻舍，独自一人打发起年轻的时光。

太阳由东山走到西山、又走回东山。

王大爷二十年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，谁人的忙他都帮，每家的麦垄、豆畦间都留下他辛勤的汗水。四十岁了，村人劝他，得为王家留下一脉烟火呀。于是逃荒至村无衣无食、无处安身的莫得就成了他的养子……

于是乎，为儿娶媳妇，为孙儿过满月，抱着一个个孙子满世界转悠。孙子们一个个长大，他险上的笑纹也由少而多，成天乐呵呵的。

拉紧的弓终究有松驰或断裂的时候，王大爷象那把他用了一辈子的镢头似的钝了、秃了，田里地里的活干不动了。孙子们听了父母的话也对他生了嫌，吃饭时嫌他涎水鼻涕地脏，嫌他碍手碍脚坐站不是地方。他们将这位八十三岁的老人从正房赶入牛圈，并在那给他搭了个铺。儿孙们不去管他，任他吃喝拉撒在牛圈中、屎尿弄得满身都是。看不过眼的村人不时塞给他两个馒头、一碗饭，却惹来他儿孙无休止的叱骂。闲不住的老人大冬天仍往外跑，终于在腊月雪天冻死在他劳作了一生的田地里。

唢呐吹响了，雪花飘大了。抬丧的人们顶风冒雪，将王老汉抬到原上、入土为安了。

王家大院的流水席一桌桌地上，又一盘盘地被倒在院中，被雪封成一个大大的坟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