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

2017/4/24   来自：韩城作协网   点击：1383 

 外婆

薛永学

写下这个题目，心情格外沉重，因为外婆给我的太多太多，如山似海，我给外婆的太少太少，如蚁如沙。

现在一想到她老人家，眼前就有两个画面。一个是外婆把自已舍不得动的糖、花生、核桃等往我手里衣兜里塞，一是大雪天，她身上头上全是雪，站在我家院门里的身影。

我是家中的老大，七年后才陆续有了妹弟，外婆把我这个外孙当宝贝。小时，我常住小董村外婆家，食谱由我定，东西任我拿。待上十来天，父亲接我回家，外婆见了，三寸金莲的小脚挪的飞快，边走边说：学，快藏，你爸来接你！我一听，立即跑进房屋，躲进木制窗扇的背后。这是我躲避父亲搜查的老地方，脚下是摞起的被褥，我往下一蹲，父亲看不见，万无一失。父亲坐在杌子上等，我不出声。外婆不大打理他，父亲等久了，抠抠头起身走人。那一刻，外婆像春来茶馆的阿庆嫂般，热情洋溢地说:你吃了饭再走。父亲说，不吃。其实外婆巴不得父亲早点走人。外婆送父亲出门，我在后面偷着看。父亲出门问我的玩伴，见学了吗?玩伴同声回答，没。父亲一个人回家去，我在外婆和玩伴的掩护下，又在外婆家过起了快活日子。母亲来接我，外婆说了萛，我理直气壮地不回去。父亲来了，又见不了儿子。扑了几次空，变精灵了，悄悄地进村，先找儿子，一见我，先抱，后吻，再往背上扔，再见外婆，说有急事。连脚步子也不停就往回走。我在父亲背上哭闹，外婆在后面心疼地喊：学，别哭，奶三天后接你！

谁知，第三天天不明就下起了鹅毛大雪。那雪真大，早上起来，院子里的雪己经和台阶平了。我在热腾腾的火炕上哭闹，说外婆怎么还不来?母亲说，这大雪，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，你奶能来?再别胡闹了，天睛你奶不来，我送你！我说我不管下不下雪，我就是要见奶奶！我又哭又闹，不时擦拭去木格子窗正中镶嵌的那块玻璃上的冰凌，往院中看去。母亲生气地说：咋生下这么个混虫。

这时候，家门吱呦一声响，门外进来一个人，头上身上全是雪。是外婆！我惊喜地喊着奶，飞快下炕，穿着棉窝子冲到院中去迎接外婆，但一踏入院中就倒了下去，因为院中的积雪已掩过了我的膝盖！这么大的雪呀，她老人家还是来了，她践行了自己对一个小孩子的诺言。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外孙任性，如果不接，还不知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！她心疼外孙，她放心不下，于是居然冒着大雪，拄着拐杖，步行了六，七里路，又是上坡，又是下坡地跌跌撞撞地来接外孙了，来践行她对一个啥也不懂的娃娃的诺言！

如今我也已经年老，但只要想到这些事儿，泪水就会模糊了双眼，外婆给了我那么高级的待遇，但受到如此高规格待遇的我又能给外婆什么样的报答呢?

我那早已远赴天国的外婆啊，外孙此生的报答，也只剩下惨白无力的一句话了：外孙这辈子忘不了你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