褒斜栈道石门关
孙晓龙
“蜀道之难，难于上青天”，李白的《蜀道难》给进蜀入川的路人增添了一份畏惧。千里蜀道，万山丛中百步关。山高路险，关隘重重，古人仅有的代步工具车与马均被拒之关外，只能徒步攀爬在悬崖峭壁间，舍身忘命方能通过，可谓九死一生。
褒斜栈道是蜀道上最为艰险的一段，无较为平坦的地方可供修路，又上有悬崖绝壁，下有滔滔褒斜衮水。为了使蜀汉之间的交通变得通畅，不再向西绕行甘陇，或向东走“即从巴峡穿巫峡，便下襄阳向洛阳”的千里水陆要道，智慧的华夏民族面对褒河的千难万阻没有退却，而是发挥聪明智慧，建成了举止瞩目的栈道。历经千难万难，最终使蜀汉通衢，商旅往来，促进了两地之间的联系，使蜀地加快了融入中原正统王朝的统辖步伐。
褒斜栈道南起汉中的石门水库，沿着褒河顺水而上，一直到太白县的衙岭，自衙岭翻越秦岭分水岭后，进入黄河流域，顺着斜水一路向北，到达眉县五丈原附近的斜谷口后，便是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。这一段古道为秦蜀之间的交通要道，自汉刘邦入汉为王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。随着时代的变更，褒斜栈道也在不断地毁灭与修复，历史演绎的繁华与没落让栈道饱含沧桑。
人类的智慧，是被现实环境压迫出来的。为了生存与发展，汉高祖刘邦率领大军，修栈道，涉千难万险，来到汉中。又为了取信于项羽，焚毁栈道，自我封闭于秦巴山间的那块富庶盆地之中，休养生息。兵强马壮后，明修栈道、暗渡陈仓，一举攻陷关中，而后挥师南下，于乌江畔了结楚汉多年的争战，取得天下建立大汉王朝。高祖刘邦拒关中楚兵与门外，后修栈道攻取天下，可谓败也褒斜栈道，成也褒斜栈道。
大汉末年的三国混战，天下战火纷乱。万民流离失所，遍地荒草丛生。而秦岭之南的这块小盆地，在张鲁的五斗米教统领下，暂时避开了北国的战乱和南方的硝烟。能在乱世中得以安逸，这依赖于蜀道的艰难险阻带来的幸运。但是战争没有抛弃这块富庶之地，汉中不仅有蜀汉刘备的惦记，更有魏王曹操的虎视牵挂。三国后期，刘备收复马超，占据汉中，为挺进中原，收复汉家天下做了充分准备。曹操自然不甘卧榻之侧有他人鼾睡，多次与刘备大军在褒斜栈道上你争我夺，刀光剑影不时划破汉中那块曾经安静的土地。历史在这里留下了众多世人熟知的故事。“死诸葛大败活仲达”，“星落秋风五丈原”。时至今日，五丈原的诸葛亮庙，依然在曾经驻兵的秦岭北麓半山上俯视着关中大地，似乎未曾忘记蜀汉昭烈皇帝刘备统一天下、恢复汉室的意愿，时刻为蜀汉国的大一统而准备着。而星陨五丈原的诸葛孔明，带着未曾完成的心愿，退回到褒斜栈道的那一端，安息在定军山上，用永不瞑目的精神，鼓励身后的大汉军士奋勇前进，收复汉家天下。
虽有秦岭高山万险的阻隔，但褒斜栈道似乎是在秦岭山中劈开了一条通往关中的大道，蜀随时都有可能兵临城下。魏国的精兵强将前赴后继，为了守卫这条蜀道血流成河，最终成就了一代帝王的基业。张郃、夏侯渊等一代名将，最终也没有走出褒斜栈道的青山绿水间，把自己一世成就埋藏在了这里。作为一代军事家，这里自然少不了曹操的影子。身为魏王的他，实际已是天下的最高统治者，雄才大略的曹操，自然不会放松对蜀国的警惕，亲临战争前线督阵。当大军被据在褒斜栈道南口的石门关时，曹操亲自上阵观测敌情。当他路过石门那段最为险要的关口时，看到滚滚江水冲击河道里的石头，泛起阵阵白色水花。远观去，和下过雪一样。作为一代文学家，他有感而发，提笔而写“衮雪”。这时有属下提醒，衮字少了三点水。而作为一代政治家的曹操，指着褒河水大笑曰：“此有一江之水，何谓少三点水？”。合久必分，分久必合，这是在中华大地上演了几千年的传奇，多少朝代的兴盛衰亡，多少皇室的新旧更替，都未曾偏离过这个主题。当司马氏最终坐收渔翁之利，吞并了为战火所累的三国群雄后，褒斜栈道依旧在风雨飘摇中，为来往的人们提供着简单的通行便道。
李白，依然是他那个潇洒的动作，斗酒三千，一笔成就了千古名篇《蜀道难》。“地崩山摧壮士死，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。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，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”。流畅的笔尖之下是艰难险阻的蜀道。大唐帝国的辉煌，被李隆基的“集三千宠爱于一人”所毁灭。曾经不可一世的李唐王朝在安禄山的铁骑下轰然倒塌，不思为国的唐明皇，不顾蜀道艰辛，为保自身安全逃亡川地。褒斜栈道成全了他的余生，却把唐帝国推向了没落。大唐帝国走向衰亡时，痛感民间疾苦的大诗人杜甫，也在无奈中携家带口，流离失所。为了避开乱世中原，他也走进了蜀地。只是他，没有选择褒斜栈道，而是绕道甘肃成县南下。也许是栈道的路过于艰险，家小不便行走，也许是褒斜栈道已经被曾经南逃的唐明皇焚毁。历史的种种，我们无法考证，但褒斜栈道的故事在历史上将永不会曾磨灭。
时代的更替，社会的发展，把曾经的过去远远抛在历史疑云中。世代的发展，让而今的褒斜栈道失去了原有的功能，仅作为古遗迹供后人瞻仰。国道的修建，高速公路的通车，让秦巴山区中间的这块汉水盆地，不再是人们心中的世外桃源。曾经的蜀道难于上青天的历史，也一去不复返。公路交通的区位优势日显重要，南北沟通秦蜀，东西连接陇鄂。高铁时代的来临，会让位于褒斜栈道南端的这块土地腾飞起来，即将融入西安一小时经济圈内。
道路崎岖不再是秦岭阻隔人们往来的理由，历史前进的脚步把褒斜栈道艰险的这一篇章翻了过去，留下的是，无限宝贵的文化印记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