炭换粮 |
2017/4/24 来自:韩城作协网 点击:1475 |
炭换粮 薛永学 骑自行车驮百几甚至二百斤煤炭到邻县合阳百良,坊镇或者更远点的黑池一带换粮食,我们好村里年龄比我大几岁十多岁的人都干过,但比我小和与我同岁的人,却只有我一个人干过。那年我十七岁,与我同行的人比我大十一二岁。 我驮煤炭,他捎的蒜。 时当春初,炭是头天下午装好的,一百一十二斤。早晨三四点钟,玉米面凉粉装饱肚子,将炭在车后座放好,推到同行者门前,唤声叔!叔开门推车出来,两人一前一后,下了凹凸不平的北寨洞门坡,骑车上路。 那时没有柏油路,水泥路,驮着煤炭,借着西下的月光,左拐右拐,忽上忽下的走,穿过八仙镇,西少村,顺着芝川古镇高耸的古城墙西侧下的官道,走到司马祠前的石桥时,天还没有亮。下车,稍事休息,推车上司马坡,这条道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南来北往的唯一官道。司马坡东是深沟,西是高崖。坡陡,往西南方向绕着司马祠往上爬。坡弯弯曲曲地爬出几道弯,人推着驮着一百多斤重的煤炭的自行车,低着头,大张口,喘粗气,弓着腰,二三里路的陡坡,一口气不歇,上到了坡顶。同行人也随着上来了,叹道:这坡真陡,怪道常听说出事!我说,是陡。他说,要惜力,路还远。接着的道路南北走向,土路,但较平坦,不宽。当时可谓大道,现在只能算乡间小道了 这时候,朝霞己映红了东边的天。一会儿,圆而大的太阳红着脸升起来了,慢慢腾腾的,像是不好意思地自忖:怎么总有人比我起得早? 但是,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。在我的前边还有人,那人车骑的沉稳,车上的煤袋子是双的,下边一口袋是满的,像粗而短的八字。上面的袋子短,像合抱的木桩。看上去,足有二百斤。赶上去一看,是本村人。稍事寒喧,我俩就前行,总算到了北良沟口。 北良沟在我眼中是一条大沟。北良坡窄而长,像一条蛇,车只能在蛇背上慢下。手捏紧车闸,还得把身子往后往下坠。不然人车就会从蛇背上滑向沟崖,撞倒沟底。下到了沟底,心想那一面的坡该此这一面的坡平坦些吧?谁知行到坡前,立时大惊:危乎高哉,此坡之难难于上青天!那坡几几乎如同一条稍斜的直上线。空人徒手,都须歇上几歇,何况我还推着车,车上还有一百多斤炭?别人能上,我为什么不能上?上,推着车上。不好,车头挑起来了,急忙往下压,压时,车往后退。好在有同行人。他在后边推,我边压车头边推,不过二三十米,气喘不上来了。把车靠崖放好,又去推同行人的车。歇息,揩汗,待气喘不那么剧烈,又上,又歇,又揩汗,又上。也不知如此这般多少回合,总算上到了坡顶,在久闻其名而未见其面的雄伟的北良塔下放好车,脱下湿得一拧一堆水的上衣,揩脸揩身,歇了一小会儿,推车去到附近的一个村庄吆喝:炭换粮,蒜换粮!一位黑中透紫脸面的六十多岁的老人出来了,说他炭蒜都要。待过了炭,老人看着我说,好娃,难呀!硬要让我俩吃饭。己是中午了,正饿,我俩便作假又不作假的吃了饭。不作假是吃了老人家的饭,作假是没有放开吃,所吃仅够垫饿肚之底。 这一天炭换玉米十二三斤。一劳值按三毛钱计算,一个精壮劳力要干十三天才能得到。 所以村里人那时候的精壮汉子都愿下这死苦。我是其中年龄最小的一位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