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明的距离

2015/11/13   来自：韩城作协网   点击：1619 

文明的距离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连寿山

    1983年，三千名日本学生来到中国。还是一名大二学生的我，和同学们一起充作临时翻译，陪伴这些日本娃游览西安。刚刚打开国门的中国，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，对所有来宾都无比的友好和坦诚。还是穷学生的我们，在和发达国家来的外宾们交流中，多少都有些自卑。一位日本女孩子送了我一叠明信片，我送了她一本练习书法的字帖。白天活动结束，老师说，晚上有联欢晚会，大家也可以去参加，做进一步的交流。都是青年人，虽然语言不很通，日语英语加汉字，说着写着比划着，不多久，就玩成了一团。

    熟悉了，可以讲的话题就稍微多了一些。记得那时，同学们问日本人最多的问题是，“我们还需要多少年才能达到你们现在的水平？”

    日本孩子们的回答多含含糊糊，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。看衣着，察谈吐，明显自卑着的我们，急着总想要一个答案。整整三十年过去，回想当年那个瞬间，觉得自己的问题真是天真。那些日本人和我们一样，也是孩子，他们虽然从先进的国度里来，但并不是专家，怎么回答得了这样的问题。

    那个时候，我和同学们脚上穿的是母亲做的布鞋。日本来的孩子们脚上，则几乎是今天我们早已司空见惯的旅游鞋；我的上衣是母亲做的模仿军装的草绿色的“的确良”外套，日本孩子们的外衣五花八门，色彩鲜艳，属于今天的休闲装；我的裤子，是母亲用黑色咔叽布做的一条没什么腰身、从春穿到冬的文革款。日本孩子们，个个运动休闲装，轻便合体，时尚现代，特别提气显精神。

    相互站在对面，内心的自卑和心理上的优势，不言而喻。

    三十年过去，中国GDP超过日本，经济总量成为紧随美国之后的第二大经济体。我们不但“楼上楼下，电灯电话，耕地不用牛，点灯不用油",而且工厂林立，生产设备自动化，电视、电脑全面普及，汽车遍地，在硬件上和西方发达国家没什么区别。有说法是，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工厂。

    行走台湾，发现这个八十年代初期让我们羡慕不已的四小龙之一，单看外表，实在是不过如此。高楼虽也林立，但小矮房确实也不少。标志性建筑物，一是数量少，二是看外观，远不如我们的靓丽、气派。街道虽然很干净，但看起来稍显狭窄，视野远不如我们的开阔。就连道沿石，斑斑驳驳，路面也多有修补，显出一些沧桑。

    但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聊，渐渐地，我看出了这台湾的门道，明白了我们的差距。

    清晨，太阳已升起老高，台北市还未完全苏醒。多数店家的门关着，只有卖早点的小店和超市开始营业。并不吃饭的我前去端详半天，发现个个小店卫生状况出奇地好。用一尘不染形容他们的厨房一点也不为过。店家看我提了相机，猜摸出我的身份，友好地点点头，任由我随便拍摄。基本没什么树木的小街上，家家门口都堆着花草，让自己的门脸前生机盎然。人口数百万的大都会，不见机车轰鸣，没有听见一声汽车喇叭，没有摊贩的叫卖声，没有店家的喇叭鼓噪。偌大一座城，安静而祥和。在台北静谧的背街小巷游走。真是享受。

    早点后，总是急匆匆地赶路。几天里的行程，每天都是出奇的顺利，从未出过任何意外。想想，真是很让人舒心。不管先天里睡的如何晚，清晨，邱师傅总是把沃尔沃大轿车收拾得干干净净。从北向南，上千公里，一路上竟然没碰见一个警察或者运管之类的执法人员。无论高速公路还是低速的乡下公路，也没遇见过一次堵车。期间在某服务区小憩，看见邱师傅的名字喷涂在汽车前面，便向他请教这是如何讲究。他说，在台湾，从事客运的汽车，都需将司机的姓名喷写在汽车前后的醒目位置。指着车灯上一个三五毫米宽，五六公分长的小的纸条，他告诉我说，过高速公路收费站时，不需要停车，人家只要扫描一下这个条码就行了。

    傍晚，结束一天的游览，在台湾散步。在街边闲走，仰或去书店，去超市，处处安静。没有人在高声语，没有店家店内店外支起喇叭，毫无愧色、肆无忌惮地播放所谓的音乐。声音，一切物体发出的声音，在台湾都被严格地控制着。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参观，发现视频阅览处空闲，想招呼同事一起观看。招呼声稍微大了点，大厅中央戴了口罩的服务员立即惶惶然地跑了来，用一个手型的模具放在自己嘴巴上，示意我别大声喧哗。从台东去宜兰，我们搭乘台湾高铁。从买票进站到落座，一行谈笑风生、嬉笑声不断。列车运行的一两个小时里，满车厢，只有同伴们喧哗的声音。注意到这一点，几次想提醒心情颇好且非常健谈的同事，怕扫列位的兴，为自己找不自在，索性忍耐着看窗外的风景作罢。

    根据导游安排，到达一地，清晨退房后，去餐厅早餐，行礼总是堆放在宾馆的大厅。出门，难免有一些贵重的东西放在箱子里。值钱不值钱，若是丢了，立即便会出现麻烦。所以初次放下行礼时，大家多提心吊胆。首次提出各自的担心后，葛导游认真地回答我们说，“在台湾，请大家放心好了，我们这里没有小偷的，台湾的治安还可以保证，这点请各位长官放心！”一个社会，怎么能没有小偷小摸的人呢。大家半信半疑。但一周下来，除了我自己不小心，差点把相机包丢在某茶叶店里外，全团，还真是没有一次遗失事故发生。

    被欺被诈被坑习惯了的我们，突然间来到这坦诚相待的氛围中，刚开始真是不适应。旅游购物相伴而生，为游而被购买的事件近年来不断发生。大陆有，香港有，台湾也有。本次七天台湾游，安排购物三次，其中我们自己要求两次。和台湾商家打交道中，发现台湾人都是不二价，要多少就是多少，没有内地讨价还价的习惯。初次这样买东西，很不习惯，但几次经历之后，觉得真是很好。来来回回地斗嘴斗智，真是浪费精力体力。商业活动中，商家定价，其实也很费思量。卖贵有商品销售不出去的风险，卖贱更有赔钱的苦果。作为一般的买家，索性省了这份心思，难得轻松，何乐而不为呢。几天下来，觉得在台湾买东西真是舒服。没有讹诈，没有欺负的社会，真是一种理想的社会。

    游走台湾期间，媒体上关于食品安全的话题还在热议中。连战女儿似乎牵扯进了食用油参杂的事件当中。导游介绍说，其实和她没有多少关系，只是她是名人，才被大家格外关心。但在台湾社会，食品安全，绝对是社会高度关心的话题。诚实信用，没人敢在这方面出问题。

    半个世纪的隔离，彼此间生长出两种不同的社会形态。作为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，在不同的制度里，都创造出了优秀的成果。我们使屈辱的中国变得强大，在世界上堂堂正正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。台湾同胞则更好地保留和延续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，遗传基因里，内在的文明程度更高。两岸中华儿女各有千秋，若能相互尊重，团结起来，真是中华民族之福，炎黄子孙之幸。

    台湾归来，真是希望两岸和平发展，尽快消除隔阂，走向统一。如此，我们的民族，真的会前进一大步。